宫老爷子的四句话，道尽《千与千寻》不为人知的幕后百态
让我们随着这四句话，去一同体味《千与千寻》背后，鲜为人知的人情味。
文/ Palomar 编/ 彼方
继去年12月的《龙猫》之后，宫崎骏最有名的动画作品《千与千寻》终于也将在6月21日登上大陆银幕了。
这或许是一部根本无需介绍的作品。日本影史的票房冠军、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以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获奖作品一系列金光闪闪的荣誉，使《千与千寻》的意义早已超出一部动画电影的范畴，成了定义伟大作品的标杆，乃至无数人心中最完美的动画形态。
而只要是伟大的作品，就必然会承担起沉重的视线。
事实上，无数的评论与分析早已填满《千与千寻》的所有边边角角，语言的含义、少女的成长、隐藏于内心的贪欲，乃至社会历史和经济状况的隐喻，已使《千与千寻》背负了太多本不属于它的意义。
对于很多喜爱这部动画的观众们，浩如烟海的解读似乎也并没能使我们更加接近它，反倒使《千与千寻》成了一部高山仰止，也被束之高阁的“经典”。
在这个终于能在大银幕上观看《千与千寻》的特别时刻，学术趴想与你换一个角度，一起来重新认识一下这部被受到全世界认可的动画作品。
我们从各类的资料当中，摘出了宫老爷子在故事构思、影片制作、影片上映等不同阶段说出的，非常富有代表性四句话。让我们随着这些话语，去一同体味《千与千寻》背后，鲜为人知的人情味。
宫崎骏与《千与千寻》的动画制作人铃木敏夫
1.“所以这个企划完全不行，是吧铃木？”
1998年，当吉卜力工作室正在全力以赴制作高畑勋的电影《邻居家的山田君》时，宫崎骏也在为他的下一部动画构思着。宫崎骏正在构思的是一部以地震之后的东京为背景的作品，主人公是一位喜欢在大众浴室的烟囱上画画的二十岁女孩，名字叫玲。因为一次意外，玲被卷入了一个阴谋，并且引发了巨大的骚动。
《邻居家的山田君》海报
反派的幕后人物是一位六十岁的大叔，在一系列的斗智斗勇中，大叔和玲这两位年龄相差悬殊，又互相敌对的人，意外地陷入了恋情。
“我决定把这部动画起名为《在烟囱上画画的玲》，你觉得怎么样？”宫崎骏问铃木敏夫。
当时的媒体对宫崎骏新企划的报道
“莫名其妙的恋爱故事。”铃木想到。但他当时正在《山田君》上忙得不可开交，顾不来处理宫崎骏的狗血忘年恋企划，只能敷衍地回答道：“那就接着做下去看吧。”
这之后的一年，宫崎骏便窝在自己的工作室“二马力”，专心画《玲》的设定稿。直到铃木敏夫从《山田君》中暂且脱开手，终于又想起宫崎骏的忘年恋故事来。
当时的铃木敏夫刚刚看完轰动一时的悬疑剧——《跳跃大搜查线》的剧场版电影，“就是这样，这个才是现在年轻人想看的东西，年轻人的心情，年轻人的看法，以及年轻人的行动方式，这才是现代啊！”铃木想。
《大搜查线》海报
一边琢磨着《大搜查线》带来的启发，一边抱着对忘年恋企划的怀疑，铃木去拜访了蛰居一年的宫崎骏。然而工作室的景象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就像电影《美丽心灵》里发了疯的约翰·纳什一样，宫崎骏的设定稿贴满了整整一面墙，数不清的画稿一张叠着一张，密密麻麻。
“这下完蛋了。”铃木想。他甚至不敢看那些贴满墙的画稿，只能背对着墙对宫崎骏说，“其实今天，我去看了《大搜查线》，我觉得我们应该意识到年轻人的气氛，应该做一些充满时代性的作品。”
虽然没有明说，但宫崎骏已经从铃木的表情上读出了他的意思。他走向贴满画稿的那面墙，将画稿一张一张地撕下来，整理成一沓，一股脑塞进垃圾箱。铃木后来说，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场面。
“所以这个企划完全不行，是吧铃木？”宫崎骏问。
“那我们换一种思路试试看吧，制作一部给千晶看的动画如何？”他接着说。
千晶是宫崎与铃木同事家的小孩，那时候刚好十岁。每年夏天，她会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宫崎在信州的山间小屋玩，宫崎和铃木都十分喜欢这个小女孩。
“我们可以把舞台背景设定在江户东京建筑园。”宫崎接着说。这个想法结结实实地戳中了铃木的痛点，铃木十分钟爱这个保留了江户时代之后的历史建筑的野外博物馆，前前后后去了十几次。
宫崎骏设计的江户东京建筑园入口介绍
或许是带着对自己一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的气愤，宫崎骏开出了千晶和江户东京建筑园这两个铃木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只用了五分钟，就构想出了一个全新的企划，这就是日后无人不知的《千与千寻》。
锅炉爷爷的草药柜，其实来自园中的三省堂复原店
2.“把你自己想成千寻，进入那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呢？”
《千与千寻》的美术监督武重洋二，时常将自己比作宫崎导演的“傀儡”。“这些都是来自宫崎导演的指示。”是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得最多的话。
武重洋二
关于《千与千寻》的场景设计，宫崎曾对武重洋二说：“把你自己想成千寻，进入那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呢？”从整体世界观，到建筑物的时代感，甚至色彩的使用风格，恨不得亲力亲为的宫崎骏展现出了一副“动画天皇”的姿态来。
设计千寻“神隐”于其中的非现实世界时，宫崎骏参考了他非常喜欢的一部NHK纪录片《故乡的传承》。
《家乡的传承》
这是一部介绍日本全国各个地方祭祀风俗的节目，春日大社的春日神，秋田县男鹿半岛的牛鬼，以及成群结队，像群小鸡一样摇摇晃晃走路的凤神，统统出现在《千与千寻》中，成为“汤屋”八百万神顾客中的一员。
《千与千寻》中戴面具的春日神，萝卜怪样子的御白神和半鸡半鸭长相的凤神
在主舞台“汤屋”的设计上，宫崎骏和武重洋二参考了道后温泉民宿和目黑雅叙园的装饰风格，特别是壁画和天花板，以及充满“大正浪漫”风格的正立面。
武重洋二大量使用红色和黄色，甚至像梵高一样将不加调色的颜料直接挤出来用，以创造出兼具风俗感和冲击力的画面。而在设计灯光时，他们又摒弃了以往的现代荧光灯风格，转而强调一种日本老电影才有的薄暗氛围。
目黑雅叙园内部
宫崎骏说，这是一个民俗的空间不断被压缩的时代，传统的物语，仪式，和神的咒语，这些独一无二的民间传统正在快速地失去它们的影响力，在高科技的工业制品中失去根基。我想通过电影的形式，使它们重新获得新的说服力。
3.“铃木，记得吗？那个站在桥的栏杆旁的家伙。”
无脸男无疑是《千与千寻》最重要的角色之一，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说《千与千寻》讲的不是千寻和白龙，而是她和无脸男的故事。然而这个角色起初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神明，默默地站在汤屋入口的桥边，像个背景板。
在宫崎骏最初的故事构思里，汤婆婆和钱婆婆二人都是反派，千寻被汤婆婆夺取姓名后，凭借自身的努力又将姓名夺了回来。然而汤婆婆的身后还有更厉害的姐姐钱婆婆，这时白龙伸出援手，两个人合力战胜了钱婆婆，最终收获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汤婆婆
“这什么俗套的笨蛋剧情啊？”铃木敏夫心里暗想。但看宫崎骏热情而激动的语气，又不忍心打断他，只能苦笑着听。
“怎么了，铃木，不满意？”宫崎问。
铃木敏夫不好直接说自己不满意，只能委婉地说：“先是战胜汤婆婆，然后再对付钱婆婆，这样一来是不是得延长电影的时间呀？两个小时肯定搞不定的，但是如果延长到三个小时的话，上映时间估计得往后拖。”
铃木知道宫崎骏最讨厌高畑勋那样随随便便就延长电影时长的行为。果然，宫崎骏听到这番话之后便说：“那不行，那得花多少年啊，太累了。”
一阵沉默之后，宫崎突然灵光乍现。“铃木，记得吗？那个站在桥的栏杆旁的家伙。它站在桥那里做什么呢？为什么不进汤屋呢？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就这样，本来只是一个单纯龙套的无脸男，因为铃木有心的一句话，一跃成了《千与千寻》的主要角色。而围绕着它所展开的剧情，也使《千与千寻》摆脱了成为惩恶扬善的俗套英雄动画的命运，成了深刻又引人入胜的独特作品。
4.“事情怎么成了这样？铃木。”
日本影史票房冠军这个头衔落在《千与千寻》身上，似乎没人会觉得奇怪。
除了《千与千寻》本身的优秀质量外，电通、迪士尼和三菱商事等企业的宣传协助、日本电影市场在21世纪初逐渐迈向自由竞争等因素也注定了《千与千寻》将创造日本国内的历史。
在日本国内，《千与千寻》上映首日的观影人数已经达到了42万人。与其相比，《龙猫》和《萤火虫之墓》这两部同时上映的作品，前四周的观影人数也不过45万人。最终，《千与千寻》成了一部观影人数2350万人，票房收入304亿日元的“巨无霸”。铃木敏夫曾不禁感叹：“看着《千与千寻》的票房，我不禁心疼起《龙猫》和《萤火虫之墓》来。”
同时上映的《龙猫》和《萤火虫之墓》
而如果说国内的情况还未能让宫老爷子感到惊讶，那么《千与千寻》在国际上的表现则完全不同了：它先是成为拿下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的第一部动画电影，之后又力压迪士尼的《星际宝贝》和蓝天工作室的招牌《冰川时代》，成为了第一部也是迄今唯一一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的亚洲电影。在看完颁奖直播后，宫崎骏瞬间哑然了，“还能有这种事。”这是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同台竞技的《星际宝贝》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宫崎骏没有亲临奥斯卡现场，而只在直播中观看了颁奖典礼呢？因为千寻获得奥斯卡的2003年，恰逢伊拉克战争开始，为了避免政治争议，也出于一贯的反战立场，宫崎骏和铃木敏夫都选择拒绝出席颁奖典礼。
那代替他们出席的是谁呢？正是前面提到的千晶小朋友的父亲，奥田诚治。原来，奥田曾经说过“如果有幸走一次奥斯卡红毯，我就是死也愿意。”
颁奖典礼之前，铃木问奥田：“去奥斯卡‘死’一次吗？”
“去！”奥田干脆地回答。
千晶的父亲奥田诚治
宫崎骏面对这一系列由《千与千寻》所带来的结果，困惑大于惊喜。在一次颁奖典礼的后台，他问铃木敏夫：“事情怎么成了这样？铃木。”
2014年，宫崎骏出席获颁了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因为宫崎君付出努力了呀！”
“铃木君不也拼命努力了？”宫崎骏笑着回答。
结语
用简单的四句话去概括宫老爷子对于《千与千寻》这部作品的种种想法或许仍太过简短与片面。所以在这里，我们还要再从其他的视角，再加上一句：《千与千寻》首映结束后，宫崎骏心情忐忑地去问千晶她对这部动画的看法，千晶回答：“我觉得很有趣！“
这句简单直白的评论，对于宫崎骏和《千与千寻》而言，或许比那些高深莫测的解读，比那些票房神话和国际大奖，都更有分量吧。
- END | 动画学术趴 -
— 点击图片阅读更多精彩文章 —